路楠並不意外莫子豪知道自己和萬家集團簽約這件事， 因為萬家集團和榮寶酒業一直就有生意往來。

【只不過，他知道的未免也太快了？我中午才簽定的合同呢！】

大概是路楠挑眉意味深長一笑的表情太明顯。

莫子豪略顯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前天曹總和我通過電話，向我打聽過你在源川酒任職期間的行事風格和主要業績。而後， 我就特別關註了一下你和萬家集團之間的聯系。”

【果然， 被我猜中了。】

路楠笑了笑：這位莫總，倒是一如既往地沒太多心眼。

路楠和曹總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為了展現她的人脈關系，特意提過榮寶酒業。

她敢提，就不怕曹總反向打聽有關她工作方面的一切；她敢提，就是希望曹總去打聽這些——因為這一切都是她憑自己的本事拼搏出來的。

至於榮寶酒業和萬家集團之間的生意往來？自然和酒水有關。

萬家集團有那麽多的便利店， 便利店是賣酒的，不論啤酒、黃酒、紅酒、洋酒、白酒……應有盡有。

其中銷量最好的是啤酒， 聽裝啤酒。

其餘種類的酒水銷量和聽裝啤酒完全不能比。

不過行業內的人是不會問‘既然其他的酒賣得不怎麽樣， 為什麽還要在便利店貨架上繼續陳列’這種傻問題的——作為零售終端店， 便利店本就以24h營業、購買便利、商品種類多等為經營特色，務必要盡可能地豐富商品陳列種類，所以其他品牌的酒銷量很一般、偶爾有人買，就足以使得它們依舊在貨架上有一席之地。

這個情況下， 萬家集團並沒有和任何一家白酒廠家簽定經銷合同。

其中原因之一自然和實際銷量有關。

他們企業內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簽了經銷合同之後，很大可能性是不能完成銷售任務的， 而且還會受制於廠家的合同條款， 在配貨和退換貨方面有很多扯皮的內容。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出於資金利用率的考量了。

那麽多種類的酒水，如果萬家集團和每一個廠家都簽了經銷合同，那麽就要給每一家酒企打預付貨款， 這對於集團來說資金壓力也不小。

所以這麽多年， 萬家集團的在酒水這一塊的操作模式一直是：

第一， 簽了若幹家啤酒企業的經銷代理商合同——量大，值得；

第二，將其餘酒水種類打包成兩到三個合同，與華北地區幾家規模較大的酒水經銷商合作。打包合同中紅白黃洋等等，這樣采購下單便利，並且在換貨方面有十分靈活的操作空間，只要進價總金額大致相同，不要說跨品牌了，就算是跨酒水種類都可以換，換一次、換兩次都行，並且由於不需要天南地北地從不同酒廠發貨，運輸成本又省了一點點。能接受此類合同的，只有經營多種類酒水的傳統型經銷商，也就是開名煙酒店為主的經銷商。

雖然萬家便利店內啤酒之外的其他酒水銷量一般，但是將數十種酒水品牌打包再分出去，積少成多，這個銷量也不算很小了，至少本就經營多種酒水的傳統型經銷商們還是很願意接這個略顯繁瑣的采購合同的。

榮寶酒業就是萬家集團的供貨商之一，已經合作了二十餘年了。

說起來，榮寶酒業的老莫總和萬家的曹總私交也還不錯呢。他們兩人算是相識於微末了，一開始合作的時候雙方的規模都不算太大。

後來一個專心深耕酒水行業，穩紮穩打，在京市及周邊開了三十二家名煙酒店；

另一個致力於發展本土便利店品牌，迅猛擴張，門店數量超過一千家。

雖然從數量上來說，榮寶酒業的門店數量和萬家的完全不能比。

但是莫家的家底子可一點兒也不薄——相比於萬家超過80％的門店都是租的，榮寶目前擁有的32家門店可全都是買下來的！

榮寶的名煙酒店是按照連鎖店模式打造的，根據老莫總發展規劃，這些店鋪的選址和裝修都有嚴格的要求，每一家的面積都不小，大的三四百平方，小的也有一百多平方；另外在京市四個方位各有一家大倉庫，用於存放酒水，基於酒水保存需要的環境要求，這些倉庫都是帶地下室的獨棟，也是買的。

這可是京市！

就算其中有一些門店分布在京郊，其市值也是難以估量。

不客氣地說，就算現在莫子豪‘敗家’了兩年，也沒有動搖榮寶酒業的根基。

【不過，再和令揚合作下去，可就未必了。】

路楠在心中默默補充一句。

看出莫子豪窘迫，她不甚在意地笑笑：“我猜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麽事？”

對方現在又不是自己的客戶，說話不必委婉地兜圈子。

“確實有事，關於令揚酒的。莫子豪嘆了一口氣，直視路楠，“路總，咱們之間也算‘不打不相識’了，我承認前兩年我對您有偏見……”

莫子豪相當後悔，後悔當年自己為什麽沒有聽路楠的話。但是這個世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藥。

現在，他又在抉擇的岔路口，而父親已經不在了。

莫子豪有些迷茫，突然就想起了路楠。

路楠擺擺手：“那時一切都是出於公事，我們只是有不同的觀點，並無私人恩怨，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何況後來莫總您也幫過我一些忙，過去的事不用再提。”

莫子豪嗯了一聲：“我知路總您不介意，所以才厚著臉皮找您。我想聽一句專業人士的實話——令揚是否能夠靠著新推出的醬清兼香型白酒，在國內市場打一個翻身仗呢？”

路楠沈吟了一會兒：“我以為，莫總這個問題讓行業內的人回答您會更可信。”

莫子豪苦笑一聲：“行業內皆知我和令揚有深度合作，我問了幾家酒企，他們要麽尷尬笑笑，要麽顧左右而言他，還有甚者將令揚的前途描繪得十分慘淡，我都不知道該聽取哪一種了。然後我想到，現在路總您已經不在白酒行業了，可是源川先前那一款濃醬兼香的和諧酒是您一手盤活的，兼香型白酒的市場脈搏沒有人比您更了解了。令揚那邊催得緊，他們保證這款酒不做網絡銷售，並且嚴格限制經銷商數量和出產數量，據反饋，市場對令揚這個新品的期待值還是比較高的。”

這是莫子豪的心裏話，除了覺得路楠會更客觀（畢竟她在源川的時候就從未說過令揚的壞話，相反地，當年令揚酒的人可沒少在行業內說路楠的壞話，這麽一比，格局大小立現），還因為路楠這個人，在把握市場風向方面特別有前瞻性。

路楠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沙發扶手，在莫子豪忐忑、希冀的眼神中開口：“令揚新品對經銷商有限制條件、產出也是限量這兩點其實可以並為一點——都是饑餓營銷的手段。將國酒白瓷系列的營銷手段用在他們的新品上，未免有些冒險了。畢竟白瓷系列在國內白酒行業中的地位目前依舊是任何一款都無法取代的。至於說，市場對令揚新款的期待值頗高，我個人猜測，這個期待值更多存在於令揚的股東和股民之間，不排除令揚酒公司自己造勢。”

“令揚的情況真的就壞到這個地步了嗎？”莫子豪喃喃自語。

路楠舉杯喝茶，沒有回答。

令揚情況如何，莫子豪這個合作夥伴肯定知道得更多，他現在只是缺人推他一把。

她說的是實話，實話往往都是比較殘酷的。

路楠輕啜著茶水，給莫子豪充分的消化時間。

“其實，說不定你已經聽說了，我想和令揚拆夥，但是這個節骨眼上，我提拆夥，對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沈默半晌的莫子豪終於說到了這一句。

路楠面色如常地點點頭，她一點兒也不奇怪：“船之將沈，及時止損，這是人之常情，莫總不必有負擔。”

當然，他們兩人都知道，莫子豪現在的糾結絕對不是因為良心之類的負擔，而是……拆夥的代價。

講真，路楠眼饞令揚和榮寶共同搭建的國內八大物流倉已久了。

不過她也知道，憑自己現在的實力，是完全不可能將其吃下的。

現在看來，莫子豪和令揚之間還有小半年的合作時間，這幾個月內，沁然公司抓緊發展、提升品牌價值，或許能夠吃下其中一兩個倉庫——再不濟，到時候和人家租，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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